剃了头,嘴里噙着嚼不烂牛肉,带个耳暖,个子不高,但走路有力得很。
走着走着,桥就在脚下了,电话识趣地响起。

电话那头:家明,到哪了?
电话那头:在月亮底下?我看不见月亮。
电话那头:我宿舍不向阳,但还是看不见月亮。
电话那头:今天不是十五吗怎么会像个月牙呢,我还是看不见啊,是云挡住了吧。
电话那头:你拍这照片,肯定是云挡住了,另一半还能隐约看见点。
电话那头:正常的也没这么明显啊。
电话那头:啊真的吗?
电话那头:是要补一下天文学知识了,但是我看不懂啊。
电话那头:你说的很有道理,说不定月亮一天也有圆缺。
电话那头:天哪,那完蛋了,我们成了最后一批人类。
电话那头:你快去问问天文学大佬去吧。
电话那头:啥?月食?我也想到了,但想着这么罕见的东西应该不是吧就给pass掉了。
电话那头:你不也是吗?我是真的想到了。
电话那头:挂了挂了。

把手机揣进裤子口袋里,口袋有点小,塞进去憋得慌,又拿出来了,还是不舒服,又塞进去了。要说想舒服也行,搁上衣口袋,但就是不想这么做,就是觉得别扭。揣着憋得慌的手机往前走,绕了一个大圈,拐了弯,走到十字路口,交警赶着横向的人过马路,绿灯闪瞎眼了,那人还在扣手机。交警和那人和十五的月牙看起来好看的很,于是掏出来手机准备咔嚓。“草,啥也拍不到。”骂骂咧咧过了马路。也不是啥也拍不到,要拍交警也能拍,拍那人扣手机也不是不行,哪怕是拍月亮,跺跺脚也能看,可就是拍不了这幅景,这景不是交警,也不是那人扣手机,还不是月亮。景就在那,就拍不着。
又走到十字路口,打算右转了,看到个女人跟自己一样右转。那女人追不上来,步子太小了,一会就被甩八丈远。走了半道,停下来看看手机,也没啥消息。也不是为了看消息,就是想看两眼手机,手机屏都不用点亮,就那么看两眼就行。这会两辆公交披星戴月开了过去,盯着看了半天。那女人追了上来。
“你别追我。”
加快脚步向前走,碰上对情侣,路灯黄黄的照着他们,站在远处给他们拍个照。那女人又追了上来。
“草,追啥追,你先走。”
坐在树底下看了会小说,今天刚看完本小说,不知道看啥好,随便翻。也不是不知道看啥,看刘大爷其它书也行,看历史看科普看社会都行,但就是都行,搞得不知道看啥了。盯着屏幕一会,那女人已经走远了,这才起身走。这会儿有从学校出来回宿舍区的人,也不早了,看到个人骑着车带着个女生。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母亲骑着力矩很小的自行车带着自己和姐姐俩人骑了几公里到大姨家洗澡的事。家里穷,天一冷就是没地方洗澡,常四处寄人淋浴间下。眼泪立马就下来了,想家里人了,想的不得了,但不久前刚打过电话,再打也不知道说啥。要说也能说,就是说了就会让家人觉得自己难受,觉得自己是不是有心事,一想到这也就不说了。
正走着,听见俩人议论月食,再回头看,背后的月亮跟闰土头上的没啥两样。俩人一人说是月食,一人说没有。开头那人就翻开朋友圈给另一个人看。看罢圆月,回过头又惊了一下,那个女人停了下来,扭头正看着自己,黑色的深筒高跟鞋,肉色裤袜,黑色贝雷帽,一头长头发盖下来,就那么看着。
“你别追我!”
于是加快脚步向前走了,再往后看时,那女人还是背对着,举着手机拍月亮。也许刚刚也没看自己,就是看月亮而已。

电话又响起了。
“家明,到哪了?”
“回去了。”
正说着,已经走到超市门口了,翻了瓶啤酒走到门口对着老板笑,然后把账结了。